一九九八年春末,我因為好奇而跟隨一團歌仔戲班搭上漁船, 踏上了澎湖群島極西之地--花嶼。船一靠上港口,群聚而來的男男女女就開始忙著搬運, 騎摩托車的、拉手推車的、挑扁擔的,往往返返,幾乎島上村民全部都出動了,為著數年一度的建醮普渡興奮地奔忙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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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南風吹拂的小島上漫步,適意而自然;島上沒有定期往返的觀光船, 沒有到處吃喝喧嚷的遊客,沒有財大氣粗的二丁掛透天厝,也沒有隨意搭建的涼亭與胡亂拓寬的道路;她仍然保有島嶼原來最珍貴的天然與人文風貌,村落就建置在南邊的海濱低地上,房舍幾乎都還是屋瓦平房式建築。
  登上島嶼最高處的燈塔坡頂向遠方望去,村落原野大地被層層灰褐色銀合歡覆蓋,廣闊的海洋漁場波光炫麗閃耀, 大、小貓嶼伏臥在遙遠的海平面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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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村落外圍,安山岩、石英斑岩以及各種奇石林立。 因風化而斑駁的巨大岩石以各種獨特的姿勢,昂然挺立在島嶼的各個角落,或尖銳、或平坦、或圓柔,以蒼老而自在的容顏, 訴說這座島嶼的久遠與奇特。

  二OOO年,在波濤起伏的秋天,我再度搭上漁船登臨花嶼,一路翻天巨浪,才知道花嶼人回家的路途是多麼地艱險。 那是我第一次在小島上擔任代課老師,也是真正接近花嶼的開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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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每天,在校舍裡陪伴孩子們讀書,聽他們課後爭相誇耀自己阿爸的船有多大, 看著他們在白板上塗繪各種魚類形象。

  校舍南邊窗外遠方的海平面上,匍匐著大、小貓嶼,時而因光線勾勒而顯得清晰;時而因北風雲層籠罩而顯得深沉;時而因雨露的洗滌而顯得清亮;時而因雲霧的濛漫而顯得神秘。 據說遠古以前,兩隻貓因為貪吃,而被仙人綁在遙遠的海上,經歷風霜雨露,成了數百年來花嶼大門口前永遠的傳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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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午後,是島上最熱鬧的時刻,放學後的孩子們在小巷間到處鑽動, 港口碼頭是他們釣魚、游泳的大池塘。黃昏時刻,屋弄巷間到處瀰漫著炊煮飯菜的香味,站在巷子口就可以窺看人家今晚的菜餚。
  這時候,出海釣魚的男人們也回來了,肥美的象魚從漁網傾倒漫疊在地上,女人家三五邀伴蹲坐在家門口, 嘈雜的話語拌著熟練而敏捷的剖魚動作,空氣中,飄盪著愉悅的笑聲與生鮮氣味。
  山坳避風處,是層層老古石隔開的菜宅,忙完炊事的女人挑起一擔擔井水澆灌園子裡的菜蔬, 鮮翠的筒蒿、肥碩的高麗菜、綠葉包裹的花椰菜,在濃重鹹味的風中,以最豐碩的姿態,展現島上女人的堅毅與耐心。

  那年深冬,還跟隨村裡的老人家去到北邊的礁岩上採割紫菜。滔天的大浪一波接一波, 猛力翻打著老人腳下的岩石。站在遠岸上觀看的我,雙手雙腳因冷冽的北風而顫顫抖動, 強勁的東北季風吹得我雙眼睜不開,大浪翻起的水霧一次又一次沁濕了我的鏡頭,風中的我,不知是因為害怕或者是寒冷的緣故,頭痛欲裂。
  我終於深深體悟,村落婦女們輕鬆自在地蹲在門邊敲整採紫菜的工具,在那此起彼落、悅耳的鐵石撞擊聲與笑談聲背後, 竟是如此驚險而真實的生活場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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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冬去春來,迎接島嶼春天的,是鑼鼓喧騰的元宵節。 這是島上一年中最熱鬧的日子。元宵暝之夜,圓月初起,孩子們在月光下隨著神轎繞行村落, 肅肅腳步與沉沉鼓聲交織的村落顯得如此祥和而神秘。
  廟裡燈火通明,男人、女人和孩子們聚集在廟口扛抬神轎,與護祐她們的神明緊密而歡愉地結合在一起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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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看著煙火迷濛的花嶼,想起這幾年走過的澎湖其他島嶼, 從有人島到無人島,幾乎都擺脫不了為迎合觀光而過度建設的命運;最南端的七美島,原本有著美麗的大粿葉樹和蜿蜒村道, 在一夕之間被大量剷除;以綠蠵龜和古厝聚落著名的望安島,近年來被怪手挖得面目全非;極北之地的吉貝島,經過觀光大整形後,讓人感到陌生而商業化;東邊的鳥嶼,也被大量的消波塊入侵而失去自然的海岸風貌。

  而花嶼,這個有傳說、有奇景、有百年不斷的香火、處處充滿了生命力的小島,是否依然能繼續維持純樸的原貌?

 

 


<海島的呼喚   <詠捷筆記    @本文發表於2003年12月號〔大地〕地理雜誌   我最喜歡>